睡了一夜，苏合记着昨日晚上苏白曾答应带自己去衙门殓房验尸，不等采儿来叫就早早起床。

用过早饭，苏合拉着苏白要出门，苏康业叫住两人：“一大早去哪里，账本都看完了？”

苏合拉着苏白出门，边跑边回答：“我现在是宜然居掌柜，当然要去店里。”

两人出了门，苏合不知道衙门在哪个方向，等着苏白带路。

苏白看她着急样子，开口说道：“我不知你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，又为何要去验尸。只是你想什么做什么，我都会信你帮你。”

以前看书时不曾注意这位长兄，穿书后处处受他照顾，苏合对他观感很好，在他面前也总是坦诚。

“我知道，哥哥对我是最好的。”苏合笑眼如月。

苏白转头走在前面带路，淡淡丢下一句话：“你最好知道。”

兄妹二人到了衙门口，大门前的捕快拦下二人：“衙门重地，不可擅闯。”

苏白从袖筒掏出小钱袋递给其中一个捕快，里面叮里啷当发出细碎响声：“只是进去见个人，一刻钟便出来。还望两位官爷行个方便。”

那捕快掂量着钱袋重量，又和另一个捕快眼神一对，抬手放行：“快去快回，别瞎转悠。”

苏白拱手点头，带着苏合进了殓房：“我差人打听过，殓房在衙门东侧厢房。”

殓房大门紧闭，门口站着一个捕快，见苏合苏白走近，抬手拦住。苏白又掏出一小袋银钱，递给捕快：“我们家人在里面，麻烦官爷行个方便，让我们进去送上一程。”

捕快握着钱袋，又看苏白苏合二人衣着考究，面相和善，应该不是胡来之人。想了一下，放他们进了殓房。

虽是暑天，殓房里却还是阴冷透凉。苏合刚一进去，被这冷气激的轻微一抖，苏白见状把她往自己身边拉了点。

屋内靠墙各是两排深长的柜子，苏合伸手去摸，是金属材质的，冰冰凉凉适合保存尸体。

要找张掌柜的尸身，苏合和苏白一一翻看每个抽屉旁的标签，找了七八个，苏合终于翻到一个写着“张元凤”的标签。

“在这里。”苏合小声唤苏白过来，两人合力拉开抽屉。蒙着白布的张掌柜重见天日，身体微微冒出白气，可想柜子里有多寒冷。

尸身完全被拉出，苏合伸手去掀白布，心中难过指尖也开始发抖。苏白握住她手腕，同她一起把那白布掀开。

惨白的面容，全无当日所见飞扬之姿。苏合最不怕死尸，伸手就去翻开张掌柜双眼。

苏白反而怕了，背过身不敢看，强装镇定的问：“何时学的仵作之事？”

“话本看来的。”

苏合检查张掌柜瞳孔，看到眼球呈灰白色，无法透视瞳孔，符合死后24小时内角膜透明度降低的表现。

张掌柜头发披散在脑后，苏合检查头皮，发现头发生长茂盛，确实没有过劳导致脱发的现象。

撩起衣袖，张掌柜手臂处已开始出现尸斑，再往下看，只见张掌柜右手半握，因为尸僵而固定的死死的。

昨日在宜然居，苏合只看到张掌柜左手，未曾注意这半握拳的右手。看这手势，似乎是死前有痉挛痛苦。

心中怀疑不断上升，苏合按压张掌柜全身，突然发现胃部下方有异样肿胀，尸斑颜色也格外明显。

脑中闪过一个片段，是1年前曾经检验过的一名醉酒身亡的男子。送案时怀疑是酒后斗殴致死，检验时发现胃部下方肿胀，解剖后确认死因是胃出血。

难道？

苏合又仔细确认张掌柜胃部状况，无奈不能解剖，光看体表难以确认。

凝神思索，苏合从腰间取下手巾，唤苏白过来帮忙：“哥哥，你帮我把她嘴巴掰开。”

毕竟是尸体，苏白心里有些打颤。听到苏合请求，硬着头皮转身掰开张掌柜的嘴。

苏合把手巾套在手上，伸出两根手指在张掌柜嘴里仔细找着。皇天不负有心人，终于是在齿缝和舌下找到一些粉末，包在手巾里。

手巾拿出来，上面还染了一点棕褐色血渍。找到的粉末是白色的，尽管研磨的很细，仍然有一点粗糙。

苏合拿到鼻下一闻，并无味道。似乎想到什么，让苏白帮忙把张掌柜尸身翻个面。弄好后，又示意苏白转过身去：“哥哥你转过去，我不叫你，千万不要回头。”

苏白不懂她要干什么，但也乖乖听话转身。

苏合把张掌柜衣裙一层层掀开，直到露出半个臀部，上面零零散散有几块尸斑。

从腰间取下另一方手巾，苏合伸手去股间一探。擦了点东西，收手检查，秽物粘稠发黑，呈柏油样，心下瞬间明了。

张掌柜皮肤、身形、头发和精神状态都不符合过劳死的死因，也没有血管爆裂的表现。但是喉头有血，腹部肿胀，手指蜷缩，加之便血残留，苏合几乎已经确定，张掌柜是死于胃出血。

古代没有外科手术，胃出血又是可快可慢的病。那仵作并非不知内里有问题，多半是为了少点事情而敷衍检查。

收起两方手巾，又把张掌柜衣裙理好，苏合才叫苏白转身帮张掌柜翻身。两人刚刚合力把张掌柜推回柜中，守在门口的捕快就推门进来：“好了没？这里不能久留，快走吧！”

“我们这就走。”苏白牵着苏合衣袖，快步领着她出了衙门。

“哥哥，张掌柜死因并非过劳，而是胃出血。”走远几步，苏合忍不住告诉苏白真相。

苏白不懂：“胃里出血，你怎能看到？”

额......应该如何解释呢？苏白有点犯难，想了想还是掏出手巾，打开展示里面的白色粉末给苏白看：“哥哥可知这是什么粉末？”

苏白接过手巾仔细查看，用手指细细揉捏粉末，觉得手感十分熟悉。沉思片刻终于想起：“这是金刚石粉。半年前翠茗楼做石景，我在石材铺见过。”

金刚石粉！

所有线索指向明确，苏合瞬间明白！金刚石粉疏水亲油，如果不慎服食，这粉末就会粘在胃壁上，长期摩擦导致胃溃疡。若不加以治疗，长此以往就会导致胃出血。

而张掌柜，正是死于胃出血！

苏合拉住苏白，冷声说道：“张掌柜是被人毒死的。哥哥，我们去找知府重查此案。”